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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今晚來說夠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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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今晚來說夠了

江潯覺得手中那杯水的溫度一點點地消逝,涼意從指尖蔓延。

那個埋在他胸口哭的小學生轉眼間成為獨當一面的許總。

“我們本來就不該有什麽關系的,許二少爺你這趟旅程的風景很美,你的路是找個美麗相投的妻子相互扶持,度過一生,我註定是在這種地方生活的人。註定孤獨終老——”

江潯只覺眼眶泛酸,眼前一片模糊,強烈的反胃感上湧。

“我們短暫地相遇了一下,你該找更好的人。”

“許雲越到底給了你什麽,權勢地位,還是金錢股份?”

昏暗的燈光下,許景淮俯視江潯。

“許雲越給你的,我都能給你,我給你雙倍,江潯,做我的情人。”

透亮的窗戶隔住了窗外呼嘯的風雪,江潯卻覺得自己置身冰天雪地,呼吸間的冷空氣像是夾著刀片,刺痛著他的胸腔。

“許景淮……你怎麽還不懂,我們根本就沒可能……”

許景淮一言不發,走到了客廳垃圾桶邊上。

“江潯,這是你說的。”

江潯猛然意識到什麽,喉嚨都被攥緊了,呼吸對他來說是極為困難的事情。

他看著許景淮摘下那枚戒指。

沾滿歲月的戒指在渾黃的燈光下折射出一道銀光,微不足道的光亮在空中飛逝而過。

嗒。

戒指驟然落地,掉進垃圾桶裏。

淪為礙眼又礙事的垃圾。

輕微的聲音在寂靜的空氣中過於顯眼,化成一記重錘敲打著江潯的心臟。

“你告訴我,想怎麽處理都行,反正也不是重要的東西。”

許景淮說完,推門就走。

黑色的西裝消失在玄關拐角,轟然墜落的門聲提醒著江潯這裏只剩下他自己。

攥緊玻璃杯的那只手忽地卸了力氣,玻璃杯連著溫水在地面炸成一朵花。

江潯腦海一片空白。

恍惚之間全是許景淮扔戒指的模樣。

他失神地站起身,茫然地向前走去——

三千高聲的喵叫把他喚回神。

江潯才意識到自己原來是要去垃圾桶裏撿回戒指,只不過一邁腳就踩進玻璃碎屑。

血液一點點滲出。

三千著急地沖他叫。

“沒事啊,沒事……”

江潯摸了摸三千的頭,邁著毫無知覺的腳走進衛生間,強撐著最後一絲力氣決定洗個澡。

他靠著冰冷的瓷磚上,花灑的水珠嘩嘩撲在他的臉上。

他摸出了襯衣裏藏著的繩圈,上面串著的赫然是一圈戒指。

與許景淮成對的戒指。

花灑的水還在流淌,熱氣在衛生間裏蒸騰。

戒指深陷在手掌中,印下一圈痕跡,淚水從眼眶中滾落,因為強憋著不出聲,哽咽便跟著抽泣在洗手間裏回響。

靠在瓷磚的江潯無意識地蜷縮身體。

明明是他說的,明明是他告訴許景淮的。

戒指該扔了。

但是許景淮當著他面扔進垃圾桶的時候,他為什麽那麽痛啊。

他不該跟許景淮再有糾纏了,他再糾纏許景淮只會害死他的。

就像他當年害死張文一樣。

在三千伸爪子撓門撓了十五分鐘以後,江潯終於推門從洗手間走出來了。

三千叫著把他引到垃圾桶的位置,伸出貓爪向垃圾桶扒拉。

垃圾袋是新換上的,裏面只有一個垃圾——

銀戒指靜靜地躺著。

三千焦急地提醒江潯,好想知道江潯在為什麽難過,催促江潯抓緊拾回來一樣。

“丟掉就丟掉吧,已經沒人需要了。”

江潯把三千抱上膝蓋,伸手撓了撓三千的腦袋,顫抖著手平覆下呼吸。

砰、砰、砰。

三聲極有規律的敲門聲。

三千立馬跳到地板上,弓背做出防禦姿勢。

砰、砰、砰。

又是三聲。

“嘶——哈——”

江潯性格本就孤僻,自從跟在許雲越身邊後,跟以前的人也悉數斷了來往,唯一有什麽交流的朋友還是姜惜媛。

但都是他到姜惜媛的家裏去,姜惜媛很少帶著孩子來這,就算是來也會提前給他打聲招呼。

更別說外面鵝毛大雪。

大半夜,姜惜媛怎麽會帶著平平來這裏。

“誰?”江潯走到了門口。

沒有回答。

江潯下意識地看向貓眼。

一張熟悉的混血感的臉。

半小時前還在他家的人——許景淮。

“開門。”

貓眼裏的那張英挺俊朗的臉有些模糊,肩膀腦袋上化著沒融完的雪,右手提著滿滿當當的購物袋。

“……”江潯楞在原地。

“江潯,開門。”

“你來幹什麽?”江潯說完,才發現自己嗓子沙啞得徹底。

“……外面雪太大,走不了。”

理所應當的語氣,仿佛剛才丟了戒指就出門的人不是他一樣。

啪嗒。

房門落鎖,江潯打開門。

熱氣撲面而來。

剛剛洗完澡的江潯皮膚白的透明,眼角染著一片紅,濕漉漉的睫毛半掀起望向許景淮,只穿了做睡衣的短袖短褲,細長筆直的小腿露在空氣裏,連著那塊骨瘦嶙峋的腳踝。

發梢還在滴水,打濕了肩膀的位置,顯出那塊肩胛骨。

拎著購物袋的許景淮帶著風雪擠進來,購物袋放在沙發上,拿出兩盒藥。

“路上看見就買了,胃藥,比你吃的那個要管用。”許景淮遞給江潯。

接著,沒管江潯應不應聲,許景淮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塊切片的南瓜。

“廚房,能用吧?”

江潯拿著兩盒胃藥,楞在原地,半響緩過神來,沖著許景淮點了點頭,指向西南角的三平米小廚房。

許景淮拎著購物袋的東西,抱著南瓜進了廚房。

三千跟在許景淮後面,張牙舞爪地撓他的腳脖子。

“三千,別亂動。”江潯把貓抱在自己懷裏。

他進了唯一那間臥室,把床單被罩都換成了新的,出來時與做完飯的許景淮撞了個正著。

“你——”

“你——”

兩個人同時開口。

“你先說。”許景淮端著那碗熱騰騰的粥,看已經換好衣服的江潯。

“臥室收拾好了,床單被罩都是新的,洗手間廚房隨便用,三千有點怕生,你稍微躲著他點。你在這睡一晚,我直到不遠處有個賓館,我去外面住一晚。”

“江潯。”

許景淮捏住白瓷碗。

“你就這麽躲著我?”

“一間房不方便,”江潯後退半步,手已經扶在門把手上,“我先走了。”

“哪裏不方便?”

許景淮拽住江潯的胳膊,手腕處骨頭凸出,一下就硌到許景淮的掌心。

他長吸一口氣,“先吃飯,吃完飯再說。”

“你吃吧,我……”

“專門給你煮的,江潯。”

許景淮把黃橙橙的南瓜粥端在江潯面前。

“看你吃完飯,我就走。”

江潯最終被許景淮按著坐到沙發裏,在許景淮的註視下,喝起了南瓜粥。

南瓜被煮的軟爛,吸足了牛奶的香氣,順滑細膩,一口下去,腸胃也被撫慰了。

“你不喝?”

“我沒胃病。”

瓷勺和瓷碗撞擊,叮當脆響,暖洋洋的熱氣在整個房間中彌漫。

簡直就好像,許景淮專程跑出去,給他買了藥,買了食物來做南瓜粥一樣。

“玻璃紮腳了?”許景淮指的是那攤沒來得及收拾的碎玻璃,玻璃渣上沾著淺色的血跡。

江潯點了下頭。

“還沒處理?”

這次不必江潯點頭了,許景淮已經從江潯家裏的急救箱裏找出來酒精、繃帶和鑷子。

他抓起那只腳腕。

江潯猛地一抽。

“我自己來就行。”

半跪在地上的許景淮擡頭,“喝粥吧。”

那聲音像是有蠱惑的魔力。

江潯昏昏沈沈地低下頭,當真開始喝粥了。

腳心果然紮進了細碎的玻璃渣,鑷子往前一探,夾住了深陷其中的碎玻璃。

腳背拱起,那只腳下意識地往回一縮。

“疼。”江潯抱著已經喝完的瓷碗,眼眶一紅,看向許景淮。

“忍著點。”

許景淮閃電般結束,去夾第二塊玻璃。

江潯搖頭,抽腳,後仰倒在沙發上,再也不肯配合許景淮。

他感覺自己飄飄然躺在雲上,只有腳心鉆出刺激的疼痛,以前的記憶飄得很遠,他只模糊地記得自己要出門。

“我不處理了,我要出去——我得出去。”

許景淮按住那只亂動的腳,“你忘了嗎,你說要跟我一起睡的?”

半靠在沙發上的江潯懵懵懂懂地看向許景淮,“是、是嗎?”

“可是好疼,你叫我好疼。”

許景淮飛速地夾走最後一塊玻璃渣,酒精沖洗完傷口,開始包紮。

“不疼了,沒事了,南瓜粥好吃嗎,還想吃嗎?”許景淮說。

“好吃。”

此刻的江潯腦袋昏沈,完全聽命於許景淮的擺布,模糊的記憶讓他沒法思索。

放下那只腳的許景淮撐住沙發,把江潯圈在自己懷裏:“還想吃的話,親我一口。”

江潯一下、一下地眨著眼睫毛。

腦海裏只剩那碗好喝的南瓜粥,甜的、糯的,喝進嘴裏會很舒服。

於是他仰頭,在許景淮的下巴上印下一個吻。

模糊的記憶讓他沒法思索什麽是吻,也忘記了眼前的男人到底是什麽人。

“還出去嗎?”許景淮問。

江潯搖頭。

“乖。”許景淮微微一笑,讚賞地揉了揉江潯的腦袋。

許景淮拿著碗,進了廚房,盛了兩勺南瓜粥後,在裏面撒了藥粉。

這藥比安眠藥還添了致幻的成分,時效八小時。

八小時。

對今晚來說夠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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